本片片名《無間道》的無間二字源於佛家所云的無間地獄，是一處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遠受盡烈火煎熬的恐怖地方。這個無間地獄，恰好和片中兩個男主角劉德華和梁朝偉的處境相似，兩人分別為黑幫和警方派往對方組織的臥底，真正身份不能暴露，每天活在黑暗中，受盡壓力。
講述臥底的電影不算少，論題材本片不算新穎，但劇本實在編得很精，拍出雙雄（劉德華可以說是梟雄）鬥智的妙局，而且富實感，絕對正義或邪惡的主角人物並不存在，不像以往港片的誇張失實炮製。事實上，片中的槍戰和打鬥場面遠比想像中少，編導著力的是人性角力和心理鬥爭。這是一部很成熟的電影，而且拍出港片少見的深度，編劇麥兆輝和莊文強應記首功。劉偉強和杜可風等人的圖像處理也異常出色，單是片首的開場話面已見大片氣度，加上使用2.35:1的視像比例拍攝，畫面構圖豐富，刻意的陰沉色調配合故事氣氛，場面處理可觀。劉偉強本身長於攝影而拙於敘事，今次找來麥兆輝合作是非常正確的選擇。兩人各施所長，令到電影的成績更趨完美。
由於劇本實在編得出色，片中眾男角的型像都非常鮮明，男主角劉德華和梁朝偉平分秋色，不過梁朝偉曾在《暗花》飾演相類角色，外型和該片也很相似，加上劉德華的角色發揮較大，印像也比較深刻，所以成為全片焦點。黃秋生，曾志偉和杜汶澤等也有表現，演得不會誇張，尤其黃曾兩人在警局舌戰一場，甚具逼力。三個女角則比較含糊，如陳慧琳的心理醫生角色和大局無關，蕭亞軒的戲份亦太少，刪了的話不但不會影響劇情發展，還可以加強眾男角的戲份。鄭秀文寫小說的一段，明顯是要和劉德華的處境作一對比，但處理太突兀，有點吃力不討好。幾個女角的加入，明顯是出於商業考慮，這亦無可口非。
說句實話，論奇情，本片不及《暗花》，論玩味性，不及《暗戰》，劇情本身亦不無漏洞，之所以能取得成功，除了是編、導、演三方面有突出表現外，其他所有細節都處理得一絲不苟，才是最大原因。港產片失敗之處，在於製作欠誠意和用心。香港不是沒有認真的電影人（例如周星馳、葉偉信等便是），而是欠缺一顆團結的心。縱使導演或演員如何努力，如果其他拍攝人員不能好好配合，電影終歸不能取得成功。《無》片的優勢，在於全片上上下下都做得很用心。不過要說到讓港片市場死灰復燃，則不是單憑一部出色電影就能成事，而是需要全港電影人的繼續推動。如果香港電影人能延續這部電影的精神，繼續努力用心拍攝電影，港片復甦之期不遠已。
香港電影人能夠於一年之內把《無間道》拍成三部曲的巨製，而且三部電影的票房和口碑都保持一定水準，在香港以至世界影壇來說也可以說是一個小小的記錄。這個系列的第二集並非第一集的延續篇，而是追溯前事，嚴格來說的話，應列為前傳。
因為《無》第一集的主角是劉健明（劉德華）和陳永仁（梁朝偉），觀眾或許都會以為前傳的故事會以兩人的過去為主，實則不然。今集的主角，其實是黃志誠（黃秋生）和韓琛（曾志偉）。從片頭字幕的演員排位中可以看出，影片真正集中描寫的，是黃sir和韓琛兩人的關係，加上黑幫龍頭倪永孝（吳鎮宇）的介入，少年版劉健明和陳永仁（陳冠希和余文樂）的戲份著實不多。
如果撇除系列電影的連貫性而單以一部劇情片而論，筆者對影片的成績是肯定的。雖然劇情本身存有一些漏洞，但整體來說，已是製作十分認真的港產片。無論鏡頭設置、佈景、劇力、複雜細緻的人物描寫和場面調度等，都具備一級的水準。可是，作為一部系列電影，影片卻出現頗多前言不對後語的毛病。最簡單莫如黃志誠的性格改變。在第一集裡，黃sir大公無私、精明冷靜、疾惡如仇，很難相信這樣的一個正人君子會和黑幫人物有密切關係，而且更教唆殺人。雖然這個新設計的確能令角色變得更為立體，以配合片中正邪難辨的人物特色，但卻明顯犧牲了系列劇情的連貫性。另外，第一集中曾顯示出陳永仁的父親為陳志財，今集卻說他是倪坤親子，而且由母親獨力撫養成人，陳志財是誰頓成謎團。 (好此部份在第三集有較佳補充)。
說到劇情，和《大只佬》一樣，《無間道II》講的是因果的故事。正如倪永孝在片中所言﹕「出來混的總要還」，因和果一早已是定數。不過，和《大》不同，此片推廣和平或者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訊息並不明顯，而是以反面教材的手法，赤裸地暴露出因果循環的殘酷之處。另外，警匪界沒有絕對仇敵，韓琛的崛起很大程度歸功於黃志誠的姑息甚至培植，就如現實世界中「警察帝國」和「恐怖大亨」的關係。正如報紙社論所言，「恐怖大亨」在當年之所以能夠崛起，「警察帝國」的資助絕對起重大作用，如今受到對方的背叛，也不過是因果吧了。
正如前述，今集主角是黃秋生和曾志偉。兩人的發揮機會比上集更多，心理上的變化層面亦更大。吳鎮宇飾演的冷靜型黑幫頭目創意不算太強，但在吳的悉心演繹下，的確教人著迷。其他如張耀揚和廖啟智等對白甚少，但以型格取勝。兩個少年版陳冠希和余文樂算是演得投入，但兩人的努力模仿已經勉強合格。
作為《無間道》系列的壓卷之作﹐《無間道III終極無間》沒有讓觀眾失望。影片在大眾評價﹐普遍認為敘事上比較紊亂﹐時而現在時而過去﹐令人看得無所適從。事實上﹐這種回溯式的敘事方式,確和首兩集的傳統直線式敘事(linear)有別﹐甚至在香港主流電影界來說﹐也不經常出現﹐可是﹐看慣好萊塢電影的觀眾﹐理應見怪不怪才對呀!以《無 3》來看﹐先不談情節上的毛病﹐單就敘事而言﹐整體來說也很流暢﹐段落的連接尚算清楚﹐除了極個別的場面外﹐應該不會讓人看得不明不白。
說回影片的情節﹐今集焦點人物仍然是劉德華﹐角色設計不及劉德華突出的梁朝偉則仍然憑著個人魅力大搶對方的鏡頭﹐全片真正動作戲仍然極少﹐傻強杜汶澤仍然負責搞笑﹐不同的是﹐黎明成為片中和劉德華平起平坐的另一個焦點﹐內地演員陳道明、黃秋生和曾志偉則充當拱照劉黎兩人的大配角。
新加入的角色黎明是片中最突出的人物。他亦正亦邪﹐行事秘密﹐一直吸引著觀眾的注意力。黎明自《三更》後演技變得內斂﹐冰冷的面孔和角色配合。相對來說。另一個新角色陳道明本來非常具有吸引力﹐可惜戲份太少﹐始終不及黎明和劉德華深刻。梁朝偉的演繹始終沒有令人失望﹐每每在輕描淡寫之中已散發無窮魅力。和他對手戲甚多的陳慧琳則明顯有力有不逮之感﹐幾場感情戲都完全捉不到應有感覺﹐更遑論和對手的交流了。
正如前述﹐影片的焦點始終是黎明和劉德華﹐兩人的角力是全片最富戲味和追看性的部份﹐編導理應加強發揮才對。可惜的是﹐為了堆砌出所謂的六大影帝合作﹐他們勉強拉長梁朝偉和陳慧琳的戲份﹐把這段影響不大的副線拖得太長﹐反而衝散了主線劇情的凝聚力。實在始料不及。
總結來說﹐《無間道》系列三部電影都製作認真﹐無論編、導、演都有水準以上的表現﹐成功絕非偶然。當中值得一提的是編劇兼合導麥兆輝和另一編劇莊文強的貢獻。雖然我們都不知道箇中情況﹐但從劉偉強以往獨自執導的成績表來看﹐低調的麥和莊實應是影片的靈魂人物。正如業界影評人說的那樣﹐「我深深相信，沒有麥兆輝，《無間道》只是另一部《古惑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