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紅唇

我越來越喜歡這支EsteeLaude的口紅了,鮮紅欲滴,有時候它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火紅熱烈的鮮血在燦放一樣的妖魅。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在幻想著我的塗抹上這樣濃豔的口紅,然後和我最心愛的男人一起纏綿緋側的,把時間和世界都遺忘,終不再醒來。世間的一切只有這最紅豔的唇印,留印在我最心愛男人的襯衣上,留吻在我最喜愛男人的嘴唇上,那便是我一生最絢麗,最富有暇想的最後一吻。

  午夜的時候,我揉搓著濕漉的頭髮從浴室中走出來,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附會。的剛從溫熱的浴水中轉移到冷氣十足的空調房間中,使得所有的毛孔都緊張的收縮起來。我在臥室中寬大的梳妝鏡前坐下,直盯著鏡子中的我。身上的皮膚緊致光滑,有些還未擦拭幹的水珠,從發絲的末端順著脖頸的曲線,一路往下滑落,穿過自己引以為傲的,劃出長長的一道水漬,但稍頃這道水漬也似因皮膚的光滑而停不住力的再度往下延淌,一直到達平坦結實的小腹上,旖旎的停頓,最後滴下。我挺著腰背端正的坐著,饒有興趣的看著那水珠流淌的曲線過程,還不時的用手指尖去拔弄追隨。我的手指也十分的美麗,修長而柔巧,經過仔細修飾的指甲,略長卻帶著點風情的劃過皮膚時,就像是愛人的手指尖輕輕劃過一樣的讓人顫慄,我的子宮深處傳來一陣陣潮動的暖意。透過鏡子,我看到了臥室中那張寬大的雙人床,上面整齊親蜜的擺放著兩個緊靠在一起的鴛鴦枕,床上卻空無一人。

  老公出差去了。七月初七,中國的七夕節那天。臨走的前天晚上,我問他能不能不去?他笑著搖頭說這次出差意義重大,是關係到公司發展存亡的一筆重要生意,不能不去。老公在成都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商貿公司,年初的時候因為同行的惡意傾軋,已經很難把生意維持下去了。這次聽說是海口的一家大公司有意在成都發展,老公為此跟進了好幾回,但那家大公司十分的挑剔,使得事情一直毫無進展。老公說了這次那家公司的老闆主動打電話給他,看來是有幾分合作的意圖,可不能放棄這個機會,親赴海口,勢必要成功,而不能失敗。

  老公看我的神色有些黯然,連忙從背後擁住我說:“寶貝,不要這樣啦!我答應你一定早早的回來,還給你買你最喜歡的禮物送給你,好嗎?上次,你不是說想再要一支跟上次我送給你的EsteeLaude口紅一模一樣的口紅嗎?我一定帶給你!”他的頭擱在我的肩膀上,埋在我的長髮裏,然後貪婪的深吸著氣,誇我:“寶貝,你好香哦!”

  我抬起手往後,撫摸到老公的頭髮,嘴裏有些遲疑的說:“老公,我有點怕。”

  “嗯,為什麼?”他並沒有抬頭,嘴唇輕輕的咬著我的耳垂,玩鬧似的撕扯著,然後一直往脖頸處去親吻。

  “我也不知道,但總是覺得有點不太安神。”我的身體因為老公肆意的挑弄,慢慢的滾燙起來,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力來,正還要說話,老公扳過我的身體,嘴唇堵住了我的。

  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早晨,老公已經收拾行裝走掉了。我躺在床上回味著昨天晚上的事,心裏還是有一種很不安定的感覺。我不知道這種不安定的感覺來自於何處。但自從他走後,到今天已是第三夜了,我沒有一晚睡得踏實過,每天晚上都做著可怕的噩夢。在夢中,我就這樣的坐在梳妝鏡前,唇色蒼白無色,我用我最喜歡的EsteeLaude一遍一遍的塗抹著嘴唇,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顏色卻一次又一次的像是乾涸的油漆一般的脫落,我哭叫著拼命往嘴唇上塗口紅,發了瘋似的不能停止,然後我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接著是整個身上的皮膚也開始變成血紅血紅的顏色,嘴唇上的顏色還在一點一點的脫落,頭髮卻是越變越長,遮住了顏面,讓人看不真切到底是誰,那感覺就像是《午夜凶鈴》裏的貞子一樣,然後我慢慢的從鏡子之中爬了出來。

  我抬頭看了一眼梳妝鏡,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鏡子中的我,頭髮披散著,臉色發青顯白,特別是嘴唇的顏色,更是蒼白無色,隨著自己輕微的呼吸還輕輕的張合著,更讓人心悸。我搖了搖頭,定下心神,把思路收了回來,然後拿起梳粧檯上的EsteeLaude開始細細的塗抹起來。我確實是非常喜歡這支口紅,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喜歡在老公出差或是應酬,獨自在家的晚上,精心的畫描起紅唇。然後顧鏡自憐的欣賞一番,就好像是老公在後面欣賞一樣的感覺。有時候,我還會對著鏡子自言的問:“老公,你喜歡我的紅唇嗎?”鏡子中的我眼波流轉,輕點著頭說:“喜歡。”

  我的是細緻柔和的,我用唇刷描畫著唇線,勾勒著一個鮮豔明晰的廊括,然後,開始用細巧的EsteeLaude進行塗抹,動作溫柔仔細,讓我想到了古時候的張敞,他也許就是這樣給心愛的女子畫眉的。也許,老公也能這樣為我畫唇,一筆一抹的還不時用手指為我抹去唇邊多餘不需的口紅。但其實現在,有很多個晚上,老公總是忙著工作、應酬、交際而不能陪她了,所以一直以來,每晚跟我做最親密接觸的反而就是這支EsteeLaude。

  塗完了口紅,我對著鏡子細細的欣賞著,那種由來已久的幻想又湧上了心頭:瞧這紅燦欲滴,鮮豔的像血色一樣的豔魅,真有如我人生之中最絢麗,最富有暇想的最後一吻。我對著鏡子,吃吃的笑問:

  “老公,你喜歡我的紅唇嗎?”

  “喜歡。”我聽見同樣一個吃吃的聲音在回答。

  頭髮幹爽以後,我便獨自爬上了大床,寬大的有些冰冷,但我的身體還沉浸在幻想的溫暖之中,不能自拔。然後我打開電視,它就在大床前的櫃子上,裏面正放著蔣雯麗的《中國式離婚》。

  猜疑、吵鬧、折騰……我的心臟忽然有些不堪重負的感覺,宋建平的夜不歸宿,無端端的讓我想到了老公。難道平時他的生意真有這麼忙嗎?這次,他真的是去海口出差嗎?也許,他是陪著另一個女人,一個我不知道的女人去過節了。我怎麼感覺我跟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是的,我明白了,我明白為什麼那天晚上,我會有如此不安定的感覺。難道老公有不忠於我?

  不,不會的!我很奇怪自己的情緒會如此激動。我一下子摁滅掉了遙控器,把它遠遠的甩到了床尾。然後一把扯過薄毛毯,把自己連頭帶尾全蒙在毯子裏。

  關了電視後,四周很安靜,安靜的讓我害怕起來。我又想起了這幾天晚上做的噩夢,想起了《午夜凶鈴》,我甚至可以感覺到有個女人正慢慢的從床尾的電視機裏爬出來,她雙眼無神,臉色蒼白,嘴唇上卻塗抹著似血般豔紅的口紅。她手指甲長而尖利,張牙舞爪的向我的腳摸過來。我縮了一下腳,團團的抱在胸前,全身一種癢癢的感覺順著氣息四處遊走,那種感覺,好像是身體裏還有另一個我,在慢慢的遊蕩,然後抽離,也許那就是靈魂。我越來越恐懼害怕,抽泣著拿起手機在被窩裏拔打起老公的電話。

  “你拔打的手機已關機。”為什麼要關機?老公除了我在身邊的時候才會關機,平時不管多晚都不會關機的。為什麼要關機?手機裏面傳來的溫柔女聲對我來講,我卻像是聽到有鬼在呼叫一樣的恐怖,忿恨的大叫了一聲,然後把手機也遠遠的甩開,只是窩在毛毯裏顫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慢慢睡去。可睡去,還不如醒著,因為我做了一個令人傷心恐怖的夢。在夢中,我看見自己像睡覺之前一樣的坐在梳妝鏡前,慢慢的塗抹著口紅。然後,我伸出手去撫摸鏡子中的我,口裏吃吃的問道:

  “老公,你喜歡我的紅唇嗎?”

  “喜歡。”我聽見同樣一個吃吃的聲音在回答。

  我開心的笑了,撫摸著鏡子的手卻慢慢的穿透了鏡子,融入了其中。接著,我的眼前一片閃亮,晃眼的我反而不能視物,只是耳邊能聽到有著很多人的竊竊私語。我著身體,不知所在,但能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在朝我指指點點的笑談著什麼。我恐懼莫名,大聲的叫著老公的名字,開始拼命的向前奔跑起來。然後我忽然看到了一面亮晃晃的鏡子,我手一伸,就穿了出去。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好像是豪華酒店的客房一樣。我就從這房間的梳妝鏡裏穿了出來,房間的燈光曖昧昏暗,但我卻很清楚的看見了睡在大床上的那個男人——他是我老公。他光著上身半躺在床上,胸前正靠著一個女人。那女人一頭長髮十分的秀美順滑,全部鋪開的遮住了她的臉,也像被子似的遮住了我老公的上身。

  老公顯然也看見了我,很吃驚訝異的張大了嘴,不知道要說什麼。我的心裏萬念俱灰,亂得不可收拾,但我的表情卻是十分奇怪的微笑著。我順手操起寫字桌上一枝長長的硬木鉛筆,然後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他很害怕,嘴巴哆嗦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出話來:

  “你,你是誰?不,你,你怎麼來的?你是小顏?你怎麼能從鏡子中出來?”

  我微笑著,不說話,慢慢的走到床前,然後舉起了手。

  老公更加驚慌起來,他肯定知道我想要幹什麼,他推開身邊的女子,直起身來,想要辯解:

  “不,不,你不是小顏,你……”話音未落,一絲詭異的笑容閃過我的嘴角,然後我把手中的硬木鉛筆,狠狠的刺了下去。

  鮮血從眼前這個男人的心口,噴湧而出,像極了EsteeLaude的色彩,鮮豔妖魅。我拔出插在我老公胸口的鉛筆,轉而對向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驚恐萬分,全身都在哆嗦顫抖,卻發不出一點求救呼叫的聲音。在夢中我並不能清晰的看到她的臉,她的臉也一直被那一頭長長的頭髮遮掩著,但是我卻好像穿透了她的長髮似的看到了EsteeLaude,我最喜歡的唇膏和紅色,然後我的手再度舉起,刺了下去。

  一切都停止,我曾經如此的幻想著:“我將和最心愛的男人一起纏綿緋側的,把時間和世界都遺忘,然後終不再醒來。”血泊中的兩個人就像是全身都塗滿了EsteeLaude一樣的豔麗。我輕輕的在客房內的梳妝鏡前坐下,然後拿起桌子上的一支EsteeLaude,開始慢慢塗抹,我想這一定是老公本來要買給我的禮物。

  鏡子中的我很美,身材窈窕,皮膚緊致,唇色紅豔,明媚動人。我站了起來,靠近鏡子,深深的親了上去,因為我說過:“我會要留下我一生之中最絢麗、最富有暇想的最後一吻。”

  光亮閃過,我再度醒來,不敢去回想昨夜的噩夢。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八月三日(七月初十)的早上七點。然後,我打開電視機,不知道是什麼電視臺,裏面正在播報著早新聞,畫面顯示著一些我有些熟悉的鏡頭。我看見有一個暗暗的房間,一面鏡子,上面有一個鮮紅的唇印,紅豔妖魅,播音員在說:

  “昨晚在海口某酒店的客房中,有一男一女被謀殺。據警方的初步調查,男子的名字叫***,他於七月三十一日晚,獨自來到此酒店開了一個單人房間入住,而女子不知來歷,身份不明,被發現全身死於男子的床上。現場沒有搏鬥過的痕跡,更令人奇怪的是整間屋子裏找不到一點有關女子的任何衣服物品,調查酒店樓層的臨控錄影也沒有發現過該女子的任何蹤跡。此案正在進行調查中,請知情者提供案件線索,我們的電話是……”

  我目瞪口呆,恐慌的退後了幾步,因為我看到那個被謀殺的男子赫然就是我的老公,而更讓人害怕的是那個全身被殺害的女子竟然就是我。

  嘴唇上粘粘鹹鹹的,我抹了一下,手上便粘滿了稠稠的紅色,似血。再回頭,臥室床前的梳妝鏡上竟然有一個鮮紅似血滴的唇印,它在朝我微笑。
返回列表